迷思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我是真實存在的嗎?

那些人與人之間互動產生的微妙情感是真實存在的嗎?
又或者根本只是虛幻的假象,是種夢境般的恍惚錯覺。

我到底存在哪裡?這是我可以適合能夠存在的世界嗎?
一切永遠看起來像真實的不真實,卻是不真實的真實。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我是假的嗎?我看起來像真的。
我是真的嗎?我希望我是假的。

這是真實與虛假都不存在的世界;
這是真實跟虛假同時並存的世界。

我討厭去分辨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我討厭去決定何時該真何時該假。

我討厭事情不如我預期討厭失控,
我討厭自己總是內外矛盾說不聽,
我最喜歡的是自己,最討厭也是。
 
為什麼我明明知道世上沒有永遠,
腦子裡清楚知道,心裡根深蒂固,
比任何人都不相信什麼叫做永遠,
比任何人都固執都嘴硬都死腦筋。

然後呢,
做的事卻總是跟自己想的差很多。

雖然知道對啊這些不可能永遠的,
可是卻在不自覺間付出太多認真。
 
我明明知道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啊!
我只想要客套疏遠相互利用關係,
卻不小心遺留了情感在別人身上,
我不想要!真的!可是我卻做了。

然後呢,
然後因為世界上真的沒有永遠啊,
所以我們就沒什麼然後不然後了。
 
對你或或妳或他或她或牠或是它,
太付出有什麼好?認真有什麼好?
你們都不會陪我有多久有多久啊,
不也僅只是虛偽不能交心的關係。
 
所以說從開始我根本認定也知道,
能陪我一直走一直走到世界盡頭,
是我-除了自己-就沒有別人了。
 
討厭認真,討厭重視,討厭感情,
討厭只能現在這時候對我好的人,
討厭除了愛自己還愛上別人的我。
 
這個世界或是我的頭腦, 
要是都能夠再單純一點,
我就會活得比較輕鬆吧。

想要的幸福簡單而困難

親愛的立冬先生:

“All happy families are like one another;
each unhappy family is unhappy in it’s own way.”

Leo Tolstoy如是說。

這句話總是不時浮現在我心上……的確是這樣的嗎?

聽著旁人細述著所謂的 unhappy in it’s own way,
漸漸地我再也無法作任何反應,
任由苦悶、悲傷而無法找到出口宣洩的情感在心底奔竄、疼痛著--

那道從我們再也不完整的那天起,或許一直沒好過的傷口。

「你很幸福。」我想這麼說,但總是說不出口。

我們永遠不夠瞭解別人到足以下任何評斷,
就如同會不會在其他人眼中看來,我也是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呢?

立冬,你懂的。
所謂幸福這件事,是與別人的不幸相較而得來的。
所謂幸福這件事,或許只是一場美好甜蜜的戲劇;
只是我太想得到所以表現好像真的得到了幸福一樣。

這場戲還要演到什麼時候呢?

那些壓力其實一直都在,從不是閉上眼假裝沒看見就會消失的;
只是我們都太擅於也習於欺騙別人、欺騙自己。
活在謊言編織出的世界裡,會比較輕鬆自在吧。

若不假裝一切很好,我們怎麼還能活得下去。
想得太深太多,就只會讓人失去生存的希望。

我們活在瀕臨崩潰的臨界邊緣。
今日若有些許的快樂奢華,那也是向不知是否存在的明日所借;
把所有在這世上相欠的債,累積在不知是否還會到來的未來裡。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寅吃卯糧的快樂,
卻已是我們唯一可依賴著生活下去的方式。

七十歲的人,不是應該含飴弄孫安養天年不再操心了嗎?
五十歲的人,不是應該準備豐收前半生的辛苦耕耘了嗎?
二十歲的人,不是應該對未來存有無限期待與夢想的嗎?

……為何我們全都無法如此。

二十歲以後,我再也沒想過自己的未來。

會從事什麼工作、發生什麼遭遇、遇見什麼樣的人……
我的三十歲、我的四十歲、我的五十歲會是什麼模樣?
這些事我從來都沒想過。

我不時恐懼著這是否暗示著自己是個未來不將存在的人。
但實在難以想像,
在還有這麼多說不出口的負擔之下,想像美好的未來對我來說是一場作不起的奢侈夢。

都只是被動地等待,
等待命運之神終於決定出手掠奪我們在這世上最後擁有的籌碼;
或是等待我們直到被這世界及自己逼得拋出手上所有的那一天。

親愛的立冬,
除了將你從我身邊帶離的病疾之外,
還有什麼會致人於死地的你知道嗎?

是金錢,是人人都愛的錢會逼死人。

生命無法用金錢衡量,但金錢卻主宰生命一切--
這點或許倒是無庸置疑的。

至少對我們來說是如此沒錯。

總有一天,我的靈魂與身體,
也會在這被金錢所驅役的現實世界裡被稱斤論兩地出售販賣--
在它們還有些許剩餘價值之前。

我與自己的戰爭

親愛的立冬先生:

但願我可以活得像你一樣坦率直接、毫無掩飾,
尤其在面對這世上令人反感厭惡憎恨的一切時。

理論上,年紀愈大應愈加圓融看得開才是,不是嗎?
偏偏我的尖銳一如刺蝟身上與生俱來無法拔去的刺;
若是拔除了,也許我就遍體鱗傷、血淋淋死去也說不定。

我一定還是愛恨分明、情感強烈偏執,全身遍佈一觸即發的高敏感地雷;
但又不得不以一層外殼包圍,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

越是憎惡,越是不得不表現得友好親暱--因為被我活著的這世界所逼迫。

一面直覺任性、只顧自己感受行事,
一面卻又虛情假意、偽善說服自己;
這樣的衝突與矛盾像兩股巨大的力量左右拉扯著我,彷彿直至撕裂方休。

兩個自己全然地無法取得平衡,每日每夜都夾在失序分裂的內心中存活。

親愛的立冬,
如果我能更偏於哪一邊都好過此刻的情形吧。
無論成為一個全然自私或全然無私的人都好;
最糟的是不上不下的半調子--

如我。

這是存活在這真實世界裡必須付出的代價,終於體會到的悲哀與可笑,
無時無刻,心理、身體與外在環境都處於完全失衡失控混亂的拉鋸戰。

親愛的立冬,
我如何活得像你,我如何活得更像自己。

懂,不懂

親愛的立冬先生:

如果我不是自己,應該連我也會逃離這個人遠遠的吧。

像這樣的靈魂總是刺著別人也刺著自己,
在一起只是自找麻煩自尋痛苦自求為難。

究竟為什麼我會成為如此難以取悅又尖銳惡毒的人呢?

但還是忍不住會低下卑微地希冀著……
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正懂的人存在嗎?

懂我每一個眼神表情說話語氣動作舉止的細微不同。

懂我什麼時候說沒事,是真的沒事;
懂我什麼時候說沒事,其實是有事。

懂什麼時候該放開我的手讓我自由;
懂什麼時候該緊握我的手給我心安。

懂我的沉默,是需要獨處還是渴求陪伴;
懂我的笑容,是由衷快樂還是掩飾淚水;
懂我的平靜,是淡然釋懷還是偽裝作戲;
懂我的背影,是讓我走還是請你追上來。

懂我的殘酷無情只為捍衛最後自尊,
懂我的堅強韌性其實脆弱不堪一擊。

親愛的立冬,你認為,
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包容我的幼稚做作任性嬌縱高傲倔強惡意,
憐惜我的寂寞自卑不安膽怯彆扭矛盾複雜,
察覺我的每個微笑或眼淚底下的真正含意,
能夠比我自己更瞭解自己真實需求與心情--

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一個可以接受個性殘缺至此的我的人。

連真正的自己都不懂的人卻渴望尋覓一個能夠真正懂自己的人,
這是不是過於荒謬愚昧可笑的一件事?

親愛的立冬,
儘管我相信你會笑說這有什麼困難,你做得到。

但在這世界上最沒資格的人就是你了,
讓我最不能夠相信及原諒的人也是你--

你錯了,你永遠都不可能。

因為你連活著都做不到了。

終於還是到了告別的時刻,
我努力壓抑唇邊隱隱顫動,試著彎起嘴角勾勒一道微笑曲線,
想要最後映在你眼簾的是我們最初相見時那令你怔然的笑容。

卻在轉身瞬間聽見所有偽裝面具崩裂破碎聲響轟然席捲我的世界,
淚水以無法抑止的波濤洶湧在臉上氾濫肆流。

我不敢拂拭,不敢抽息,不敢蜷曲雙肩,
硬咬牙嚥下喉間哽噎不敢溢出半絲嗚咽。

再一步,就再一步,眼淚墜地化路為海;
再一步,就再一步,剎那將我吞噬淹埋。

請最後一次注視我的背影,長長身影拖曳著若無其事的獨立堅強;
沒有你我也可以而我還是我從不曾改變,
就此後永遠走出你的生命這次不說再見。

啟程前往無人島

親愛的立冬先生:

這輩子,若還能活著的話,
我總有一天要去無人之地,
一個人獨自過生活。

不必再愛人,不再被愛;
也不再傷人,不再被傷。

我討厭你們一個一個自以為是雲淡風輕自由來去我的生命;
我討厭你們一個一個任性妄為不經允許擅自左右我的情緒。

開始喜歡你們,接著討厭你們,然後最恨不像自己的自己。

這輩子,若還能活著的話,
當唯一能親愛能信賴的家人都不在身邊的那一天--

我就要啟程前往無人之地,
我獨自,我衰老,我死去。

九週年:十年一刻


與某人相遇五年之後又過了三個年頭來到第四年。想起妳總是令人安心,無論我離開了多久,我知道總是在那裡可以找的到妳。數次在半夜聽我任性的哭喊,妳手足無措的隨便說話安慰,我有察覺到妳的努力和驚慌喔,這種庶民式的安慰,每次總是能讓我會心一笑。五年、十年、十五年我每次受了傷回來,都可以繼續任性嗎?

今天在捷運站說妳是我的姐姐,說出口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種也許真的是這樣的感覺。魚姐姐,我已經忘記了當初認識妳時的心情,但還記得妳邊哭邊衝進新齋電梯的那一刻,雖然不敢說"我比誰都" 這樣煽情的話,但我真的很希望妳能幸福。沒錯!人生走到目前為止就是像妳說的一樣,相聚然後又分離,分分和和,無數次的離別和聚首幾乎消磨光了我們去相信感情相信另外一個個體的信心。我們愛人,然後也明白把自己丟出去的後果,很容易就讓自己遍體鱗傷的回來,儘管如此我們還是願意等待。獻給我的姐姐、我的信友吾人魚,妳是最美的伴娘,有最純粹、善良的心(跟惡意?)。老天爺請賜給她可以保護她心情的好人吧!(當然可以買一送一也賜給我就太好了)